舞蹈家夏冰

2022央視春晚大火的《只此青綠》是根據中國十大傳世名畫之一北宋青年畫家王希孟的《千里江山圖》創編的舞蹈。古韻裊裊,沉浸式舞蹈不僅展現了中華傳統文化的繪畫之美,更讓人們重新認識舞蹈這種藝術形式,享受藝術家們于繪畫中提煉出的抽象化、情緒化、意象化的精神食糧。據編導者介紹,《只此青綠》是為《千里江山圖》而作,也是為中華五千年文明而作。

著名舞蹈家夏冰參與主創的大型歌舞詩劇《風景這邊獨好》來源于偉人詩詞《清平樂·會昌》,從時代之變、中國之進、人民之呼中萃取題材,情懷丘壑,舞動山河,紅色筑夢,詩畫與共。夏冰的舞蹈作品與《只此青綠》都驗證了“藝術是相通的”這句話,《風景這邊獨好》是為詩詞而作,對紅色基因展開回溯、歌詠、傳承,情牽青綠山水,舞動紅色畫卷,弘揚大無畏的革命精神。

2009年,為了迎接中華人民共和國建國60周年,江西省會昌縣縣委、國資委籌措一臺慶祝晚會,邀請北京的導演藝術家、著名歌唱家參與,在正式組建核心團隊時,特邀夏冰做歌舞主創(整臺晚會中每個原創歌舞都由夏冰編導完成)。夏冰進入會昌后,在當地采茶劇團專家老師們的提議下,聽取導演組意見,研討確定以弘揚革命精神的紅色文化為主線、緊扣時代脈搏的綠色文化為輔線,紅綠交叉,歌舞音詩畫融合,共同創作完成富有藝術感染力的大型歌舞詩劇《風景這邊獨好》。

夏冰在進入會昌采風中了解到,會昌人民為中國革命作出了巨大犧牲,當年有7.72萬人支前作戰,有名有姓的革命烈士7704名,無名烈士3萬余名。正是那一代人赴湯蹈火沖破黎明前的黑暗,讓曙光照亮后世的犧牲精神,為我們帶來了和平生活,人民得以在這片紅色土壤之上享受到“風景這邊獨好”的美好人生。帶著澎湃的激情,夏冰精心編排,努力通過舞蹈語匯傳遞出革命的紅色精神,提醒今天的人們不忘歷史,銘記英雄,在鮮血染紅的旗幟下團結共進,創造美好家園。

《風景這邊獨好》在熱血中緬懷先烈,在詩詞中沉淀思想,在抒情中描繪生活。作品分紅色革命和綠色生態兩條線來展現:以激蕩人心的紅舞《前進,會昌》拉開序幕;《十送紅軍》從小情小愛窺見大愛,深沉中柔腸百轉,悲憫中情動山河;《盤山絕唱》以史詩般的敘事塑造英雄群雕,是一曲激昂悲壯的英雄贊歌;描繪當下的綠色生態主題有《美麗的湘水河》、人與自然和諧共處的《斑鳩咕咕叫》、以民間美食體現家鄉情的《米粉情》、華彩謝幕的《輝煌》等作品。在技法上,歌舞詩劇突出中國舞元素,加入現代舞的撞擊,群舞大量采用江西民間舞采茶戲,使作品既有時代感又流淌出鮮明的地域色彩。鮮紅與青綠,戰爭與和平,沉重與輕松,主題設定的反差對比,處處可見匠心。

“1934年7月23日,在朝霞來臨的那個清晨,一位偉人登上了江西會昌城外的高峰,他豪情滿懷,揮筆寫下了著名的詩篇《清平樂·會昌》。從此,會昌人民踏著清平樂舞,披著紅色的彩霞,在革命的征途上前仆后繼,勇往直前。”

夏冰領舞的《前進,會昌》在渾厚的男聲朗誦中展開。夏冰身披紅旗,在舞臺上潑灑激情,大寫意的舞蹈,流動出一片火紅的海洋,既是吶喊和告白,又是信仰的召喚與指引。舞蹈讓她忘了自己,又在沉迷中找到自己。當她深情眺望時,腦海再次出現了親舅舅陳以文!冥冥中,舅舅堅定的眼神與她隔空對望,給予她力量,鼓勵她朝著夢想前進,再前進……內心的波瀾化作詩意的舞蹈,她帶領舞者們旋轉,騰躍,跨越,內心的動力傳向四肢,雙拳緊握,目光如電,向前向前再向前!群舞鏗鏘,紅旗過處,百花爭艷,大地回春!

《前進,會昌》劇照

夏冰的親舅舅陳以文,1923年生人,1940年加入中國共產黨。地下活動期間,辦報紙,創作革命歌曲,深入農村建立武工隊,艱苦的斗爭中,始終堅貞不渝地追隨革命隊伍。因叛徒出賣被捕,1949年11月14日,在重慶渣滓洞監獄,同江竹筠(江姐)等30人一同遇害,犧牲時年僅26歲。夏冰在母親陳以芳口中得知舅舅的事跡,無比震撼,從此心底埋下一粒紅色種子。夏冰不止一次登上井岡山,緬懷為解放事業獻出生命的先烈,接受革命教育,血脈里的紅色基因得到傳承。在舞蹈藝術日臻成熟之際,有能力成為一名編導者后,夏冰投身到紅色主題的創作,且一發不可收,有《我的祖國》系列,《江山》《我宣誓》《迎風飄揚的旗幟》《送郎當紅軍》等,更有《東方紅》榮獲江西省電視臺電視歌舞大賽金獎,《十送紅軍》獲江西省南昌市文化局宣傳部舉辦的“四縣五區歌舞大賽”金獎,《盤山絕唱》獲江西省專業舞蹈大賽銀獎。《風景這邊獨好》是夏冰編導的第一部紅色主題大型歌舞詩劇,并取得了成功。

“東方欲曉,莫道君行早。踏遍青山人未老,風景這邊獨好。會昌城外高峰,顛連直接東溟。戰士指看南粵,更加郁郁蔥蔥。”

江西是一片紅色熱土。無論戰爭年代還是和平時期,這塊紅土地不僅見證了紅軍長征歷程,也留下了偉人一首首大氣磅礴的詩詞。《清平樂·會昌》是偉人逆境人生的感懷之作,表達了偉人的豪邁氣度,謳歌錦繡河山,展望宏偉藍圖。懷著敬仰之心,夏冰多次溫習偉人的詩詞,力圖透過文字,重溫血雨腥風的歷史,努力讓長眠在歷史長河里的先烈在舞臺上重現。

通過舞蹈語匯,表達出當年偉人對革命前途的堅定信心,傳遞出一種樂觀的精神、堅韌的意志、破局的智慧。通過舞蹈,革命先烈為之獻身的土地,告別滄桑,創新發展,一座紅綠交相輝映的文化名城,一個創新繁榮穩步推進的現代會昌,正在闊步前進。

《十送紅軍》與《盤山絕唱》,一個纏綿悱惻,一個烈火金剛,一陰一陽,剛柔并濟,以飽滿的情感沉淀出精神之光而成為這臺歌舞詩劇的靈魂所在。

《十送紅軍》在男女對唱的民歌中開場,“哎喲喂,紅軍阿哥你慢慢走呦,紅軍阿哥你慢慢走,紅軍阿哥你慢慢走嘞,紅軍阿哥你慢慢走嘞···…”重復的吟唱,不斷加強的音調為舞蹈定下纏綿哀婉的基調。“……革命勝利呦你回頭,老妹等你呦長相守,老妹等你到白頭。”《老妹等你到白頭》是一首傳唱了數十年的江西民歌,表達了當年紅軍戰士同妻子或情人離別上戰場的情景。在革命時期,送丈夫參加紅軍,留在家鄉等對方幾十年甚至一輩子的女人數不勝數。有這樣一個真實的故事,令夏冰震顫不已。

一個少年14歲參加革命,15歲娶妻,婚后,18歲的妻子才知道自己的“小丈夫”是個頂天立地的革命者。大年初二,天未亮,丈夫接到任務要立刻動身,妻子幽怨地問:“今天就走啊?能不能晚 幾天再走?”丈夫說:“我也舍不得你啊,可情況緊急!”妻子默默為丈夫打點行裝送他出門。村口,丈夫讓妻子止步:“天冷,不要送了。記住,好好照顧咱的家,照顧好咱爹咱媽。”妻子使勁點頭,淚水卻止不住地流。分別后,丈夫一直沒有回來,期間收到過丈夫帶兵抗戰的消息,20歲時找到部隊團聚了8天,因戰事緊張再次分別,從此失去聯系,開始了漫長的等待。革命勝利了,很多紅軍回家團聚或者接走妻子,但她的丈夫下落不明。直到92歲高齡,才在政府的幫助下有了確切消息,丈夫22歲時就已犧牲!因一起戰斗的紅軍全部犧牲,他的事跡才無人知曉。70多年里,丈夫臨別的一句話陪伴著她:“記住,革命勝利了我一定來接你!”因此,她固執地守在老屋,謝絕了所有的幫助。

《十送紅軍》的第一段是新婚別。《老妹等你到白頭》的音樂響起,夏冰扮演的新娘帶著蓋頭站在三維斜角后,男孩從舞臺另一側沖過來,新娘自己掀開蓋頭奔向他。這樣一個細節編排,突出了新娘的性格和愛的熱烈,為主題的刻畫增添了悲涼色彩。接下來一段雙人舞展現新婚燕爾,每個眼神和擁抱都是火熱甜蜜的,當得知新郎要去革命,新娘一次次撲向新郎,此刻的動作和表情,傳遞的是哀傷和不舍。舞蹈動作非常飽滿,卻又層次分明,刻畫出人物內心的變化。

《十送紅軍》劇照

第二段是送別。軍號響起,紅旗在召喚,一對新人來不及入洞房 就要分別。此時的背景音樂選用耳熟能詳的《十送紅軍》突出主題,群舞表現了當年紅軍參戰,母親送兒子、妻子送丈夫、阿妹送情哥的惜別場景。在群舞的烘托下,一對新人緊緊拉著手,淚眼相望,難舍難分。一段柔情的慢板,把具象的共性糅為一體,展現女人們內心的矛盾掙扎,最終革命的奉獻精神戰勝了個人的悲歡,思想得到升華,舍小家為大家,藏起內心的不舍,果斷送別。

第三段是盼歸。“十送紅軍望月亭,臺高十丈白玉柱,雕龍畫鳳放呀放光彩。朝也盼來晚也盼,這臺名叫望紅臺,望紅臺。”夏冰用一段獨舞展示離別后的孤獨和寂寞,用寫意手法讓一對新人夢中相見,情感刻畫得符合常情又飽滿熾熱。

尾聲處,革命勝利的號角帶來喜悅和歡騰,山河變樣,英雄凱旋。夏冰一個極具力量的前撲撲倒在舞臺中央,將女人積壓的復雜情感傾瀉一空,此處無聲勝有聲,達到收放自如的藝術效果,令人拍案叫絕。

《盤山絕唱》是根據真實革命故事編導的紅色史詩。夏冰參觀會昌革命歷史博物館時,被同名油畫震撼,講解員的講述令她熱淚盈眶,她在油畫前久久仰望,不肯離去,思緒沉浸在硝煙彌漫的歷史片段中。1934年,江西蘇區反圍剿時期,紅軍的一個連掩護大部隊轉移,筠門嶺南大門盤山頂是紅軍的最后一道防線,傷亡慘重,彈盡糧絕,幾名戰士與敵人殊死搏斗,重傷后集體跳下萬丈懸崖。夏冰和所有生在紅旗下的人們一樣,沒有經歷過戰爭,不了解生死存亡的戰場究竟什么樣,但正是無數這樣的先烈拋頭顱灑熱血的獻身精神才換來今天的太平盛世,如何把這樣的題材用舞蹈展現給今天的大眾呢?她陷入沉思。

《盤山絕唱》劇照

在翻閱大量歷史資料和多次探討后,夏冰找到切入點:從彈盡糧絕開始,截取跳崖之前的危急關頭,突出肉搏場面。確定以寫實手法展現戰士遍體鱗傷的境況,以寫意的手段去刻畫內在的精神力量,以剛勁簡潔的肢體語言為英雄塑像。

北風呼嘯的山巔,槍炮聲振聾發聵,血雨腥風,拼死激戰。戰斗間隙,戰士們拖著血跡斑斑的身體,凝望北斗,堅定信念。短暫的休憩后,槍炮聲再次響起,又一場戰斗開始了,一個戰士倒下,另一個戰士沖上去,為了心中的信仰,戰士們前仆后繼,決不投降。夏冰扮演的衛生員不幸中彈,戰士艱難地抱起她。驚心動魄的節奏,悲壯慘烈的場面,推動情節進入一個又一個高潮。尾聲處,戰士們身負重傷,被敵人逼退到懸崖邊,高昂頭顱,視死如歸,用血肉之軀和鋼鐵意志鑄就一座不朽的豐碑!

泣血的絕唱帶來心靈撞擊和靈魂震顫。回顧歷史,有多少為革命勝利而英勇犧牲的戰士,他(她)們無名無姓,卻功績卓絕;他(她)們的生命消逝在歷史的那頭,甚至尸骸無存,但英魂浩氣長存,風骨與青山同在!

在蕩氣回腸的紅色主題之后,換來了青山綠水的和平世界。被英雄鮮血澆灌過的土壤,生機盎然,一片輝煌。《美麗的湘水河》是女子群舞,淡綠的衣裙洋溢出青春的朝氣,清新的舞風緊扣美麗中國之時代強音。湘水是會昌的母親河,從歷史的滄桑中走來,如今兩岸青山疊翠,形成綠色生態走廊,實現“青山、綠地、碧水和藍天”四大工程,人民豐衣足食,以飽滿的熱情續寫“風景這邊獨好”的新篇章。《斑鳩咕咕叫》把人與鳥放在平等的視角上,以悲憫的態度關注生命,以心靈的溫度歌詠真善美,烘托珍愛生命、保護大自然、創建美好環境的綠色主題。大謝幕《輝煌》寓意新開端,展望未來,再創輝煌。

要編導一部大型的歌舞詩劇,從舞美布局到舞蹈動作的設計,從主題刻畫到配樂節奏的編排,每個環節都需要費時費力費心。夏冰對每一支舞蹈每個動作都傾注了濃厚的情感,用精湛的技藝和樸實無華的創作理念,詮釋了藝術家的追求和信仰。歌舞詩劇《風景這邊獨好》是為紅色信仰而作,也是為堅貞不渝的中國人民而作。(滕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