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志民新片《沖撞》:唯有青春才是最重要的
唯有青春才是最重要的
2021 年的冬至如約而至,在北方大家還是個要吃餃子,冬至是個重要的節氣,這天之后陽氣開始上升,而陰氣開始下降,大地逐漸復蘇了,意味著萬物開始生長。
在北京,導演盛志民急匆匆的告別了與朋友的聚會,趕往萬達電影公司,沒想到居然四環路不怎么堵車,提前到達了。
衛西諦是盛志民導演的老朋友,他們曾經相識與西祠胡同的后窗看電影,這一天他也是受盛志民之托來幫個忙,也在急匆匆的趕往萬達電影公司。
遠在長春的史今正與幾位朋友在電影院里觀看一部名叫《沖撞》的影片,史今也曾混跡于西祠胡同的后窗看電影,他還曾是長春學電影小組的組織者,當年在長春組織觀影活動。
在冬至這一天,他們三個隔著網絡聚在了一起。
盛志民導演的《沖撞》正在長春放映,映后盛志民與衛西諦會一起談談這部電影。
主持人:
各位觀眾朋友們,我們大家先不要著急走,馬上咱們這邊會進行連線,然后展開我們的映后交流會,我是本場的主持人朱琳。接下來我們先為大家介紹一下我們本場兩位連線的嘉賓,一位是我們影片《沖撞》的導演盛志民,他的代表作有《浮生》,《再見烏托邦》。另一位嘉賓是著名影評人,作家,衛西諦,此次我們觀看的影片沖撞入圍了中國長春電影節影壇之冰雪世界主題單元展映,接下來,請工作人員連線,然后大家可以看一下大屏幕,我們的導演和影評人要不要跟大家打個招呼?
盛志民:
我很開心,今天是冬至大家能夠在這么一個節日來看這部電影,首先表示感謝,謝謝長春電影節和萬達能夠給我這次機會,《沖撞》第一次在東三省放映,是一個公開售票的放映,意義有些不同。
主持人:
那么我們也非常的榮幸邀邀請到了著名影評人,作家,衛西諦來主持本場映后交流會。那么接下來交給我們的衛西諦先生。
衛西諦:
好的。我跟盛導是很多年的老朋友。盛導長期活躍在文藝界,無論是電影圈、音樂圈還是戲劇圈都是非常資深的多面手。我有時候也還是有點詫異,對于他這樣已經參加電影工作這么多年,卻仍然選擇了這樣一個青春感非常強的題材。我正好借此機會來和盛導聊一聊,從很早開始,包括《再見烏托邦》,為什么你一直很聚焦年輕人的狀態。我覺得可以先聊一下拍這個片子的一些初衷。
盛志民:
當初我在 " 壞猴子 " 的新導演扶持計劃的期間,有一個導演做了關于冰球的一些系列的調查,后來因為種種原因放棄了。那時候我就發現冰球環境里邊有非常有意思的生態。國內的冰球運動當初只有在東北,哈爾濱、齊齊哈爾和佳木斯,后來北京開始有一批冰球俱樂部。兩種不同的冰球生態里能感覺到,參與其中少年身上所折射出來當代的一些新的變化和面貌,這個變化對我非常大的觸動。這個影片當中很多程度類似一個 true story,我也很關注的青少年,在他們身上最重要的一點是他們的眼睛里能看到他們世界中非常真實的東西,這個東西是充滿了魅力和動人的。他們面對眼前這個新世界所帶出來他們的內心的折射是令我特別興奮的,大概是這么一個過程。
衛西諦:
我覺得可以從片子的名字開始。《沖撞》,肯定首先它是冰球運動在運動場上這種肢體動作;另外一個我覺得也是影片主人公兩種人生的一個沖突。兩個主人公,一個是來自東北的小博,另外一個是來自北京的子昭,這兩種人生在冰場上面相遇。我覺得是蠻有意思的,他們代表了兩種不同價值觀的一個取向:比如說小博,我覺得片子里面有一個非常核心的臺詞," 沒有人能記住傳球的人,只記得射門得分的人,抓住一切機會要射門!"。那么這就是他的價值觀;但是你看他進到北京之后,他面臨的是另外一種價值觀,就是非常西方的,精英的 , 強調團隊精神。有意思的是:在我看來就是后一種價值觀,在你的片子里的話其實是失敗的,里面強調這種價值觀的洋人教練也被開除了;那但前一種價值觀念,這種想贏的,非常功利的這種,也沒有獲勝。
盛志民:
兩種都沒有贏。
衛西諦:
所以最后有了一個非常茫然、非常不著落的一個結局。所以電影的主題方面我們可以細聊一下。
盛志民:
它就是兩種世界觀的一個沖撞,但其實還是談了兩個階段,小博的那個教練教給他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句話,意思是你只有獲得成功才有機會能夠贏得這個世界。當他帶這個信念到了北京的時候,發現完全變成了一個所謂更現代的普世的一個價值,一個一定要互相配合才能獲得成績,不是個人英雄主義的一個時代。你不遵守這個規則就要被淘汰。這是非常吊詭的也有意思,出現了一個老外教練的角色,他說你要 follow your heart,你要追隨你內心。兩種東西混雜在了一起。其實更要看兩種東西,對這兩個年輕人的人生到底帶來了什么?在我的觀念當中,這兩個人是平等的,他們的青春走到這一刻都無法選擇自己的道路。即使他們在階層上是有差異的,但還是平等的。
小博在北京的時候有一場戲,他跟那老外教練在說,其實老李是個老混蛋,但是他說的是對的,冰球我從小知道的就是要得分,就這么強硬。但是在現實當中他從一組直到變成第四組替補的,他完全被這世界拋棄的時候,那時候他還堅信嗎?但他為什么要把他堅信的東西轉變成最終把球傳出去,而不是再射門了!這是最有意思的地方,是什么帶來了小博的改變?而成長在北京這個環境下的子昭最終也不能繼續打球了,而他的挫折又是什么帶來的呢?
衛西諦:
就著這個話題其實有一點我還挺感興趣。就是我之前看您的一個紀錄片《再見烏托邦》,就是借著這個魔巖三杰談這個理想主義,就是我們向理想主義的那個時代告別。然后就剛才我們聊到主題,我覺得理想主義這個主題在你的這個片子里面其實又呈現出來,在這個時代理想主義比你們那個時代更閃爍,更撲朔迷離一點,在兩個年輕人的身上呈現出來比較多的就是,是想贏怎么出去,然后怎么樣證明自我,也有的孩子就是想去如何掙錢。不光是主角,而是塑造的這個年輕人的群像,呈現出來當中功利的部分色彩好像在他們身上比是不是更強?
盛志民:
我覺得現在年輕人會更現實吧,就在影片當中的所有年輕人,他呈現了一種特別真實的狀態,這是我作為導演更珍視的。包括五哥,五哥這個人就是我打球就是為了掙錢,所以他并沒有遮掩他任何的想法,他很清楚。
我覺得這就是在當代現實中,年輕人對世界的認識能夠折射出來他們真實的態度。子昭的真實來源于他知道我的家庭這樣背景下,他沒法再打下去完成他自己夢想,但他是孤獨的,他就希望小博能夠幫自己完成理想,但是對小博來講,憑什么讓你幫我?但是最后最關鍵的是節點,就是小博最終還是要接受子昭的幫助,他才能到加拿大。
那這種真實的行為,對現實的態度,我覺得代表了新的一代 00 后年輕人,從他們身上得到的是,他們有他們的方法對待這個世界。他們知道這個世界是殘酷,但他們身上還有少年的那個氣質,他們還會有那個拼搏,但是他們又很清楚現實的殘酷在哪里。我覺得這個是這個電影當中真正促使我拍這個戲的最核心的東西。
衛西諦:
剛才聊到了子昭,這個人物其實還蠻有意思的,其實近些年的電影當中,我覺得子昭是比較有意思的一個人物,就是他比較復雜,因為他明確是富二代,但是他好像更想過自己的那種的生活。這樣一來,影片的走向也沒有走我們習以為常的那種階層沖突路子當中去,我覺得您肯定會在這個人物身上有一些想法和折射,在子昭身上我們可以更能看到很多你的思考。
盛志民:
少年即使出于不同的階層,但是他還有他純真的東西在,而且我覺得對于這個片子的殘酷性來說,他們非常清醒的認識這個世界。子昭他用自己的未來跟家庭做了一次交換,他很清楚交換換的是什么,對于青少年來說如果他有交換這個概念他已經變得非常成熟了,而交換本身不該出現在少年的世界里,而當交換出現他就開始進入成人的世界了。這兩個角色在我眼里的他倆是平等的,在青春的未來里,在人生當中是平等的。但是他又很清楚現實如此殘酷。前兩天北京順義的別墅區的一個年輕的女生,看完這部影片后說謝謝你沒有終于沒罵我們富二代。我覺得階級固化它是存在的,階級固化下的年輕人他們自己的面臨人生的那一關鍵節點的時候,他們展現出來他們的焦躁,困獸,包括他的對美好的向往都是真實的,真實是最關鍵的。
衛西諦:
另外一個我覺得這個片子的結構也還蠻有意思,在我看來好像呈現了三個世界:在東北的時候,那個青春確實是非常單色調,比較殘酷,比較封閉;然后到了北京之后,雖然也還是在冰場上,但是那種青春感是比較虛幻的;然后到加拿大之后顯然就是青春不復存在了。
盛志民:
已經長大了。
衛西諦:
已經長大了的感覺。然后那個結尾我覺得也意味深長。
盛志民:
當小博決定放棄了他自己當時堅持的東西,到加拿大的時候,我覺得他們開始了真正的人生,我不想談階級的差異和貧富的關系,這個東西已經不重要了,這個世界現在已經就是這樣了,還是想回到原本的的問題,我想看少年他們在成長的那個瞬間是怎么變化的。
我非常期待這一次在東北,在長春放這部電影,因為目前這個片子未來會有什么樣的結果,以后發行會有什么樣的可能性,它是一個非常難發行非常難進入市場的片子。所以特別希望聽到在座的年輕人或者東北的這些朋友們,我挺想聽一下你們的感受,謝謝大家。
主持人:
那我們把接下來的時間交給我們的觀眾,咱們可以舉手。
提問觀眾 1:
你好盛導!就是對于這部影片那個兩位男主的表演我非常喜歡,但是剛才我聽說是兩位男主是第一次表演,咱在這部影片選擇主角的時候,為什么選擇是非職業的演員?而沒有選擇那種職業的演員,就是其中有什么含義?還是有什么不同之處?
盛志民:
謝謝,因為這是個冰球運動有關的電影,我所有的演員都是正經八百打冰球的,楊梓航曾經國家少年隊的,他其實是可以能夠如果堅持打下去,他進國青,然后是能夠進到國家隊的,當然現在他考上中戲了。包括張文翰,也是一個打了 6 年以上的冰球運動員,我沒辦法,因為我只能用真的。我不想拍一個假的不會打球的孩子,因為當他們在冰場上的速度和力量,你不打球根本表現不出來的,所以只能從這個冰球隊里面選演員,所以當時就幾乎把國內能找到的十八歲以下的打冰球的孩子全看了,因為他們少年的氣質,他們打球留給他們身體里的記憶是最重要的,所以只能用他們來做演員,沒有什么太多,因為他們必須會打球,必須能表現出來冰場上的速度和力量。
提問人 2:
導演您好,我覺得咱們拍的是一部青春片,主角都是青少年,但是我覺得可能導演的視角稍微還是有點高于了他們他們所表現出來的狀態,我覺得只有那個男主角小博帶去北京的大壯,他像是一個孩子,很像我身邊的人,因為我本身是一個真正的 00 后,我是能比較清楚的感覺到這一點。當然了我對我對導演表達的那些主題,我覺得還是蠻贊同的,就像是世界本來就這樣子的,所以沒有必要去談那些階級差階級差距,世界的不同,我覺得這一點還是做得很好的,蠻少見的。然后在于這方面的表達,我覺得導演表達還是很好的。然后冰上的那些鏡頭我很喜歡,因為我是相關專業的,我知道他們的拍攝難度特別大,然后有些鏡頭我覺得拍的真是很漂亮,所以很感謝導演。
盛志民:
謝謝!你是 00 后的話我覺得發表的感受是非常好的一個事情,因為在這些孩子當時他們的表現來講,盡可能的還是讓他們把他們真實的一面表現出來。
提問人 3:
盛導您好,我這來的稍稍晚了一點,但是這個影片的片名叫沖撞,就本身我感覺這是個沖擊,我一開始以為這部電影可能是這個青少年教育方面的,后來我發現他其實有好幾層次方面的意思,就是身體的沖撞就是他的本意,然后再有就是這個文化的沖撞,就是因為他在這里面我看就是因為他有很多富二代,然后他們想要去加拿大,然后這個小博他就純粹的來自東北的一個,然后他和國外的這個文化就是他們是不一樣的,我覺得這個是一種非常實在的文化沖突。再有就是我覺得你留白留的特別好,特別結尾這塊,我覺得就是寫的特別特別真實,就是兩種文化,這個我覺得一種是非常強烈文化沖突,而且這是和在東北拍攝的,我覺得就很貼近生活,然后和他們這種目前為止 00 后所有的這個思想狀態,我覺得你都表現的特別好,我其實剛才我就特別喜歡那里面那個子昭,我覺得他作為一個富二代,然后他居然沒有我們覺得他有那種富二代令人討厭的地方。一點都沒有。所以我覺得這個影片,剛才我在看的時候拍了幾張照片,我覺得回去要發一些朋友圈,我說看一下這個影片的自己的一點小想法,我覺得這個片就讓我感覺特別特別好,特別真實,對我是產生了沖擊。非常感謝你能夠用歷時 4 年這樣的時間,就是用這么長時間,然后拍出這樣一部電影,謝謝您。
盛志民:
謝謝您,我覺得 4 年之間有疫情的影響,因為這個片子其實在目前的國內環境當中真的是非常非常困難的,我正好趕上了中國電影的錢比較多的尾巴,就是 17 年 18 年,那時候投資方給了我這個錢拍。后來拍完之后,突然間有一天我覺得我沒有說清楚這些孩子是什么樣子的,故事就是故事,故事是你編造一個現實,你虛構了現實,虛構了倆個男孩之間的所有關系,但我覺得他們真實的態度和他們真實的生活,它的力量是巨大的,所以后來我就找另外一個攝影師,去波士頓拍子昭,去青島拍大壯,然后重回東北,正好趕上小博就是楊梓航他在準備高考。我覺得現實的生活比電影要有意思多,楊梓航他真的一定要躍級了,他要放棄他以前的人生,所以他跟他爸爸說,不想再走體育道路,即使安排好了全部的道路,要另換一個人生,他初二他就輟學了,然后后來就用了 4 個月時間參加高考補習,就考了 422 分,他就上了中戲,但上了中戲也并不代表他獲得了躍級,我覺得他可能遇到更殘酷的世界了。
但現在他的人生已經開始了,然后這個電影,幫到了一點點小忙,。我覺得結尾部分是變得對電影最重要的一個部分。我是一個原來做搖滾樂的,第一代搖滾樂,到現在我覺得我還保持了我們那一代人某些的搖滾的態度。就是我其實不 care 這個電影形態,它有沒有那么清楚的結構不重要,但是它內在的那個東西,我它是不是能夠傳遞出來是最重要的!所以感謝疫情吧,它讓我能夠停下來,有時間思考,我就停了很長時間重新思考里邊的故事和人物。電影完成了,到今天那些少年已經變成二十幾歲了,我覺得他們已經不是當年的他們了,我已經看到了他們身上的變化,所以這個電影對于我來講,對他們來講,可能是就是這個時代能夠記錄下來的這么一個東西,所以我覺得挺感謝電影的,也謝謝大家!祝大家冬至快樂,我就不知道以后還有沒有機會,什么時候能讓東北的觀眾再看到這部電影,如果覺得有意思的話,跟自己朋友宣傳一下,我也感謝衛老師,感謝萬達的朋友們,感謝長春電影節,謝謝大家能夠在冬至夜陪著我們。趕緊回家吃餃子,我挺想去長春的,但不讓我去,因為有疫情,哈哈哈哈哈,謝謝大家謝謝大家!
主持人:
觀影結束后盛志民和史今通過微信聊了聊,史今告訴盛志民當年的長春學習電影小組那幫人都是老家伙了,大部分精力都忙于下一代,聚的更少了,而這部電影讓老朋友又相聚了。
《沖撞》將于 12 月 27 日 15:30 在 2021 HiShorts! 廈門短片周進行放映,屆時導演盛志明也將出席映后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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