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人講究“過了臘八便是年”、“插了梅花便過年”，而今年的北京則又多了“《正紅旗下》大幕拉開來拜年”。作為北京人藝的賀歲開年大戲，這出全梁上壩的京味兒鴻篇承載著太多的寓意：人藝70周年院慶后的再出發；三年來首次100%上座率；40位演員的陣容直逼《茶館》……老舍先生形容旗人，有錢的真講究，沒錢的窮講究，人藝的這出《正紅旗下》是真講究。

1月18日晚，院長兼導演馮遠征從市政協會議駐地趕回劇院，圓滿了這臺大戲的首演之夜。演出前后臺的蛋糕、福字增添了首演加過年的氣氛；演出后馮遠征的一段感言，字字鏗鏘，涵蓋了彈指一揮的70年又恍若隔世的3年，眾人回應“得嘞”，看似云淡風輕，卻又重若磐石。

當年老舍先生寫到定大爺請牧師吃飯這個細節就戛然而止了，然而戛然而止的又何止11章半的篇幅，還有老舍先生的生命。都說這出《正紅旗下》是老舍先生的魂、李龍云先生的骨架，多年來這出老舍未完成的自序體作品，被認為是一出真正見天地、見自己、見眾生的作品。屈辱的過往，民族的賡續，大愛與悲憫都凝結在一個個鮮活卻又不那么招人喜歡的人物中。飾演老舍本人的濮存昕，化妝間內貼著兩張打印的老舍先生照片，這也是他每晚自己化妝的參照，頭發、眉毛和鼻翼兩側是他重點關照的地方。藍色中山裝一上身，老舍先生又“回到”了久違的首都劇場，最后一段的獨白也出自濮存昕本人之手，演老舍他義不容辭。

導演閆銳說，“在這出《正紅旗下》里，老舍先生不單單是穿針引線的人，他又‘回’到了熟悉的首都劇場，每個夜晚都與我們同在。”群像戲、場次多、人物多，于是，全劇打破以往的敘述性，以老舍先生的視角串聯起碎片化的不同側面，構成了一種獨特的觀劇方式。楊立新飾演的老舍父親，梁丹妮飾演的姑媽，王茜華飾演的大姐婆婆，王剛飾演的云翁，傅迦飾演的正翁，吳珊珊飾演的老舍母親，劉輝飾演的福海二哥，雷佳飾演的博勝之，楊佳音飾演的多老大，何靖飾演的多老二等一眾角色，集合了瘸獨瞎狠、尖酸刻薄、妄自尊大、寅吃卯糧的眾生相。然而這些老舍先生筆下浸透了舊有宗法觀念又保守落后的中下層市民傳遞出的旗人風俗、面子文化固然有趣，但劇中最辛辣扎心的卻是這些大清子民被德國軍官羞辱的一段，前文中憑借祖宗蔭功而渾水摸魚的八旗子弟，此時萎靡茍且的嘴臉，敲響了一國之衰落，始于國人人心喪亂的喪鐘，也成為全劇的點睛之筆。

大幕拉開，躍然眼前的舞臺有點不像人藝的戲，不見熟悉的市井小院，京城宅門兒，大小不一的琉璃瓦屋頂，既北京又寫意。據說這是舞美設計常疆一次在鐘鼓樓體驗生活時俯瞰北京得到的靈感。演員在屋頂中穿梭，完成一次次時間與空間的分割串聯。除了有違常規的舞美，劇中更有一段看似違和的舞蹈，借此展現出八旗的場面，在宏大的氣勢中幫助觀眾想象出當時的生活，曾經的榮光與變局叢生的當下形成了相互映照。

據悉，除大年三十兒和大年初一外，《正紅旗下》將在首都劇場上演至1月28日。1月27日，戲劇永恒藝術講座“家國情——《正紅旗下》創作分享會”，將在曹禺劇場推出，導演馮遠征、閆銳，以及主演濮存昕、楊立新、梁丹妮、王茜華，將與觀眾分享該劇創作過程中的幕后故事，剖析他們對作品內涵的理解及呈現方式的把握，講述北京人藝與這部經典劇作的不解之緣。

文/北京青年報記者 郭佳

攝影/北京青年報記者 王曉溪